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毒蛛6(2 / 2)

小程吓得直发抖,双膝一软跪在地上,“侯爷,小的不知道啊!赤豪一直都很健康,可方才突然就口吐白沫死掉了……”

“好好的怎麽会突然死掉!定是有人作怪!”江烨怒吼,一手指向死去的汗血宝马,“这种宝马身体极为强健,哪里会那麽容易暴毙!”

小程犹豫了一下,偷偷瞄了一眼斜靠在门边,艳丽万方的莺儿,期期艾艾的开口,“这、这赤豪的确一直是没有异样的,无任何不妥!只是……只是它在今日吃了莺儿夫人抱来的草料之後,不到一个时辰,就、就暴毙了……”

赤豪的草料的确是莺儿抱来的,江烨当时也在马厩,他自然相信自己的眼睛,丝毫也不怀疑小程的话。

……莺儿!

江烨猛然转身,黑眸里烧灼着怒火。

莺儿淡淡瞟了他一眼,站直身体,“草料是我抱来的没错,可是那能代表什麽?小程,难道你想说,是我害死了赤豪?”

莺儿的语调比霜雪更冷,江烨的怒视、周遭众人惊疑的低语都不能让她的镇定减少半分……

小程昂头看莺儿振振有词,“小的自然没有这麽说。可是,赤豪的确是在吃了莺儿夫人你抱来的草料以後就抽搐倒地,口吐白沫的!””闭嘴!“莺儿打断他,“你凭这一点就想断定我抱来的草料有问题?那堆草料放在马厩外面,还是你让我去抱的,你忘了?”

小程定定的看着莺儿,“莺儿夫人,赤豪一直以来都是您在照顾,它的饲料和其他马匹不同,都是您特意配好、堆放的,我们平日不沾手。要说有什麽问题,应该就是出在这些草料上!”

江烨的声音冷的仿佛暗夜的冷雨,“莺儿,你有没有在赤豪的草料里做手脚?”

莺儿倔强的一扭身子,“侯爷若是怀疑奴家,尽可以去验一验那些草料有没有毒啊!”

宋依颜闻言,心下冷笑。这个莺儿死到临头还懵懵懂懂────赤豪的饲料里,她早就让小程掺了大量砒霜!这个小程是江烨从御马监徐大人那里借来的,宋依颜早早就买通了他。

她曾经以为借巫蛊案就可以收拾掉莺儿,不必动用小程。哪里知道,莺儿竟然如此狡猾,不但被她平安逃脱,甚至狠狠坑了自己一把,这一次,她绝对不能让她翻出手掌心!

宋依颜几不可察的挑起嘴角……这一局她布置得十分周全,莺儿决然没有翻身的可能!

******

因为赤豪食槽里的草料已经被它吃光,江烨便派人去马厩外检查赤豪专属那堆草料。

一个小厮前去还没动手翻,就突然指着那堆草料惊叫,“快看!老鼠吃了那草料就死了!”

众人闻言纷纷匆忙涌出马厩。就见到赤豪的草料堆边死了好几只老鼠。

马料经常会有老鼠来偷吃,可这几只老鼠四肢僵硬、口吐白沫,显然是被草料毒死的。

“叫罗大夫来!验一验这堆草料!”江烨冷冷的目光比毒蛇还要阴冷,赤豪的死,让他在慕容尚河面前无比被动,这不是一件小事!

森冷的感觉从牙根蔓延,江烨简直不敢想象,如果大猎上赤豪不能亮相,慕容尚河会是一副什麽表情!

宋依颜立刻转身冷冷的注视着莺儿,娇声厉喝,“莺儿,你可知罪!”

莺儿扯了扯唇扬眉瞟她,“大夫人,我可什麽都没做过,知什麽罪?您难道忘了巫蛊的事情?一切都还没搞清楚,您就又急着往我身上栽赃了?”

宋依颜狠狠吸口气,指着草料边的死老鼠,“那些草料是你准备的!也是你抱去喂赤豪的!老鼠吃了就被毒死,显然是草料里面有毒!你的心肠怎麽这麽卑劣,居然连一匹马都不放过!?你知不知道侯爷要带着它上猎场!”

“草料是我准备的没错,也是我抱去给赤豪吃的,可是……毒就一定是我下的?大夫人,我提醒你一下,草料堆在这里,人来人往的,谁都有可能给里面下毒,你凭什麽就一口咬定是我?”

闻言,江烨身边的一个小厮突然跪下,连连膝行几步跪在江烨身前,“侯爷……小的想起来了,前阵子,香梨馆的白竹姑娘说院子里闹老鼠,托小的给她弄点砒霜来,小的就给白竹姑娘拿了不少……”

白竹是香梨馆的婢女,更是莺儿的贴身侍女。前阵子香梨馆总是闹老鼠,咬的门框都是齿痕。白竹和莺儿都十分厌恶老鼠,商量了一下,就找了个江烨的小厮讨了些砒霜去毒老鼠。

宋依颜冷冷一笑,眼皮微微耷拉下来。等会儿草料里的砒霜被验出来的时候,莺儿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!

江烨语气极为清淡冷漠,揪过莺儿的领子,冷冷开口,“是真的麽?你拿过砒霜?”

莺儿大眼睛里倒映着江烨青紫的俊容,双手有些发木,抖颤着抱住江烨的手腕,楚楚可怜的盯着他,“侯爷,奴家的确拿过砒霜,可那都是为了毒老鼠────”

“贱货!”

江烨暴怒大吼,一个巴掌扇过去,将莺儿掀翻在地!

莺儿哪里禁得住一个壮年男人如此用力的耳光,登时摔倒在地上,面颊高高肿起,她凝着眼泪捂住辣红的左脸,“侯爷……奴家发誓,奴家真的只是拿来毒老鼠了,绝对没有毒害过赤豪啊!”

宋依颜状似摇摇欲坠,不可思议的扶着江采茗的手,从眼角瞥向莺儿狼狈的模样,眸中微微划过一丝阴毒,心里辣爽。

────终於看到这个狐狸精狼狈的样子了!

老鼠,自然是她命人悄悄放了不少在香梨馆里。鼠患闹起来十分烦人,用砒霜做药灭鼠是十分常见的法子,莺儿自然也用了。

随後,宋依颜就抓住今日的机会,让小程行动!他不但给赤豪的草料里掺了砒霜,还设计江烨亲眼看着莺儿将草料抱去赤豪的食槽……整件事环环相扣,万无一失,莺儿死定了!

江采茗紧紧依偎在江烨身边,抱着他的手臂,“爹爹,赤豪对你的重要性咱们全府的人都知道!那是慕容大人送给爹爹的,如果没有了……”

不等江采茗说完,罗大夫就已经赶来。

罗大夫卷起袖子,抓起一把草料闻了闻,然後用银针试了试。最後,他拿起地上的死老鼠剖开看了看,又抓起少数的草料融入水中。

江烨冷冷看着罗大夫摆弄,开口问,“怎麽样?这些草料中是不是有砒霜?”

罗大夫肯定的点点头,“没错。草料中,确实含有大量的砒霜。”

江烨闻言恨不得能一脚踢死莺儿,冷冷瞪了一眼她蜷缩在地上的身影,刀刻般的脸庞在昏暗灯光下如同一个索命修罗。

宋依颜彻底放心下来,眉目间都是狰狞亮光,她紧紧盯着倔强擦拭脸颊的莺儿,从牙缝里挤出幸灾乐祸的笑意,表情却楚楚可怜:“莺儿,你怨恨我也就算了,怎麽能毒死赤豪呢?侯爷,赶紧把她绑起来押下去吧,咱们府里怎麽能容得下这种人?”

“不是我!”莺儿蓬乱着头发扑去江烨身边,却被几个小厮紧紧拽住,江烨也冷冷的瞪着她,恨不得当场取她性命!

莺儿嘶叫,“侯爷,不是我!真的不是我!我的确要了砒霜没错,可是我从来没有害过赤豪!我只毒过老鼠啊侯爷!”

江采茗冷笑,“姨娘,不是你还会是谁!?整个候府里只有你要过砒霜,那麽草料里掺的砒霜肯定是你掺的!赤豪就是被你毒死的!你还想怎麽抵赖!”

莺儿咽咽口水,拼命反抗着按压她的小厮们,却还是被一层层捆上了绳子,结结实实的绑了起来。

“侯爷!”莺儿拼命挣扎,居然硬是挤开了那几个壮实的小厮,泪涕满脸的一头撞进江烨的胸口,“侯爷先不要定奴家的罪啊,侯爷想想,奴家有什麽理由,什麽动机要毒死赤豪?它死了,对我有什麽好处啊!”

江烨被她一撞,只觉得胸口发闷,不由得後退一步,皱起了眉头。

……莺儿说的,也的确有道理。

如果莺儿想毒死宋依颜或者江采茗,那倒说得通,可是……一匹马和莺儿无冤无仇,她何必要弄死它?

宋依颜盯着江烨变幻莫测的表情,柔柔一笑,在旁边轻语开口,“夫君,赤豪的死或许对莺儿没什麽好处,可是对侯爷却有大大的坏处!慕容大人定会为这件事情而为难夫君啊……莺儿,她可是皇上送来的,心里头装的未必就是夫君吧?”

江烨一凛,彻底清醒了过来!

莺儿是皇上送来的!因为那些情书,因为她柔媚娇粘的模样,他一度以为莺儿是真心爱慕着他这个夫君,以他为天,所以最近才会异常宠爱她……

原来她一直是细作!一直是皇帝送入侯府来挑拨离间的!

莺儿害死赤豪,是要离间他和慕容老的关系,她真正效忠的人────是皇帝!

江烨慢慢走近瘫软的莺儿,手指捏住她的下颚,莺儿痛苦的呻吟几声,只觉得下颚疼痛欲碎,连骨头都在呻吟着抗议!

“原来如此,我终究还是错信了你……”

江烨轻柔的眯起眼,一把抽出腰间的短刀顶住莺儿的咽喉!

“侯爷……等等……”

尽管气若游丝,莺儿还是将软软的手指搭在了江烨的手腕上,那一双明净漆黑的眸子里含着深深的委屈,还有某种倔强而无辜的洒脱气息。

“侯爷,如果事情真是您以为的那样,不用侯爷杀我,奴家也会自绝於侯爷面前!只是侯爷,你忘了麽?那一天大夫人用巫蛊陷害奴家……情形和今日一模一样!莺儿险些就丧命了!如今……莺儿只求侯爷给奴家一个解释的机会,并不要太长时间!侯爷错杀了莺儿不要紧,可是万一就此放过了那个害死赤豪,却还逍遥法外的真凶可如何是好!”

莺儿的声音越来越大,越来越铿锵有力,到最後,竟然带着金戈铁马的坚定气息,沈稳若寒铁,一字一句敲击在江烨心头!

宋依颜听了心头一凛,不由得手心发汗。

明明一切都已经铁证如山、木已成舟,她却反而生出一种强烈的恐慌感!

这个莺儿,目光坚定,看起来泪盈盈的,声音里却没有丝毫慌张。莺儿那双黑沈沈的眸子扫过来看着她的时候,仿佛在看着一个死人,充满了嘲讽和怜悯!

江烨闻言,暂时按捺住了怒火。

他还残存些许理智。

巫蛊案就在不久之前,在一开始,大家都认为莺儿是罪人,可最後,她反而是被陷害的那一个!

那麽,听她解释一番,又如何呢?

江烨松开了手指,莺儿顿时大吸一口气,不断咳嗽,蜷着身子撑在地上喘息。

“解释。”

江烨淡淡开口。

如果她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,那麽即使她是皇帝御赐的贵妾,他也会想法子要了她的命!

“侯爷,这还有什麽好解释的?明明已经人证物证俱在,侯爷还是快发落了她……”宋依颜只嫌夜长梦多,忍不住插嘴。

虽然认定莺儿翻不出手心去,但她就是十分惊慌,总觉得事情要出现转折。

莺儿淡淡抬起头盯着宋依颜,“大夫人,若是莺儿有错,自然有侯爷降罪。您急着发落奴家干什麽……莫非您心虚了?”

宋依颜一噎,脸色极其难看。有巫蛊案在前,宋依颜现在没有当初纯善无比的形象,说话分量也不同往日,便悻悻甩了袖子,哼了一声沈默下来。

江采茗挽着宋依颜的手,眯起眼睛看着莺儿。虽然她不知道娘亲究竟用了什麽法子构陷莺儿,可是这个她入府以来,就搅得娘亲不得安生,父母龌龊,就是千刀万剐也不足惜!今日,一定要她命丧於此!

莺儿动了动,将身上捆绑的绳子解开,走去罗大夫身边,“罗大夫,您能不能仔细检查一下赤豪?看看它究竟是怎麽死的?”

“这……”罗大夫摇摇头,“老夫是给人看病的,不太懂马匹和牲口。如果莺儿夫人要老夫认真检查的话,最好再请一位专业的马医来比较稳妥。老夫认得京城有几位骡马方面的名医,给许多公侯府邸的骏马都诊治过,不如请他们一起来协助老夫?”

有人搬来了座椅,江烨携了宋依颜坐了,大手一挥,“好!去请!”

******

侯府的小厮们效率极高,不一会儿,几位骡马大夫就被请来,围在赤豪的身边,点着油灯仔细探查。

宋依颜冷冷哼,优雅的喝了一口茶,拿过碧波递上的巾子擦拭唇角。

真不知道这些大夫有很麽好检查的?赤豪口吐白沫、四肢抽搐,明显就是中毒而死啊!更别说草料里面含有砒霜,再检查,难道还能翻出天去?

莺儿站在江烨身边淡淡开口,“侯爷,既然大夫人和您都认为是我毒死了赤豪,那麽,不如让大夫们剖开赤豪验尸吧!这样,就能彻底查清赤豪到底中了什麽毒,怎麽中毒的,不是吗?”

牲畜不比人,剖解人的尸身是大不敬,马匹却没有这个顾虑,死了就死了,等闲也无法活过来,江烨便点点头。

於是赤豪的尸体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抬到马厩的庭院里。巨大的马尸已经僵死,剩下一身火红鬃毛在灯火中散发着光泽。

小厮取来一柄长刀,几个大夫将赤豪肚皮朝上翻过去,用薄薄刀刃割开赤豪的马腹。

宋依颜眼角微湿,扭过头去不忍看赤豪肠穿肚流的场景,长叹一句,“真是造孽啊。”

莺儿在风灯的阴影下略带笑意的凝视着宋依颜姣美的脸,微微掀了掀嘴角,“大夫人,您别急着叹气,造孽的人还不知道是谁。”

江采茗闻言一下子沈不住气,腾地站起身,“莺儿姨娘!你乱说什麽!赤豪明明就是吃了你掺了砒霜的草料才死的────”

话语未落,罗大夫和几个骡马大夫突然扬起手,制止了江采茗的叫唤。

“……赤豪的肚子里,没有砒霜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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