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欺君(1 / 2)

蒹葭_高h 作者:八爪南宫

蒹葭_高h 作者:八爪南宫

*********

幼帝一点一点成长,年华飞逝,韶华倾覆。

金銮殿上的帝王在脱离开儿童的稚嫩後,一日日抽长,而他身侧的丞相,仍然是一身碧水衣衫,长发如瀑,雪肤花貌的模样。

苏倾容的时间好像停止了。

时光在臣子们的脸上刻画出不容辩驳的痕迹,可是苏倾容,再也没有一丝变化。

不仅仅是容貌,他的每一根头发,每一片指甲,都不再生长,时间仿佛在他身上凝固,只是那女子一般惊人的美貌,日益艳丽。

帝相日日相处,沈络在丞相的教导下益发现出了圣君之像,北周国力日盛。

只是私底下,有暗流汹涌。

***********

曲江芙蓉池边,御书房内,苏倾容领着幼帝,言传身教,寸步不离。

沈络眉目初绽,终於长成少年。

而他突然发现,丞相的样子和自己幼年时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。

说起来,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苏倾容生病什麽的,宫里已经有传言说,苏倾容恐怕是个妖物。

苏倾容并不解释什麽,没有人胆敢在他面前嚼舌根。

沈络无所谓苏倾容是什麽,他是人也好,是鬼也罢,於他而言,苏倾容永远都是萧华宫外惊鸿一瞥,将他带出废宫,走出三寸天地的人。

其他官员早在十几岁就成家,而苏倾容在这个年纪,也早就应该儿女绕膝了。

可是,苏倾容仿佛对於女人没有丝毫的兴趣,无论多少高门贵族前来试探议亲,都没有结果。

关於这一点,沈络很高兴。

他不喜欢苏倾容娶妻,至於原因,他不清楚。

“络儿,这三人你为何如此安排?”

正在出神间,苏倾容淡淡出声。

沈络眉目一整,扭头看去,苏倾容正在逐一检查他批过的奏折,他手上拿着的,正是关於吏部、户部和兵部的调度。

当初,苏倾容拥立沈络时,许多人都以为苏倾容会趁机篡权,将幼主当个傀儡。哪里知道几年过去,苏倾容逐渐将大权向沈络转移,毫不藏私,皇权渐渐集中。

他倾尽一切,教导着沈络。

沈络只是不明白,苏倾容想要的是什麽?

他於权势无意,对财富无望,但谁也不能说他生性淡泊,苏倾容所做的一切,都有一个极强的目的性。

他想要得到一样东西。

这样东西,谁也不知道,沈络也不知道。

“丞相,”沈络过去,倚靠在苏倾容的身侧,他指头白皙修长,指尖有常年习字练剑留下的茧子,“这三个人的调度有什麽问题麽?”

“没有,”苏倾容神色不变,但是眸底带了一点笑意,“臣只是想知道,陛下为什麽如此安排?”

沈络看向奏章。他将户部交给晋侯江华,将兵部交给飞虎将军,将吏部则交给了一个曾经没落的世家进士。

“络儿是想,管钱的、管人的、管兵的,一定要完全隔离,这三家在朝堂上势力向来不曾交融,而且各自有罅隙,吏部尚书更是朕一手从底层提拔上来的,绝对不可能结党,动摇御座。”

有钱的没有兵、有权的没有钱,有兵的没钱也没权,无论谁有异心,皇帝都可以立刻联合另外两派势力打压其中一个。

兵部尚书他更是选择了一个老将军,过几年就会告老还乡,到时候妥妥的换一批自己的心腹上去。免得选个年轻的上去,一把椅子坐到死,要拈下来还得费工夫。

至於户部尚书的人选,则是他在朝堂上和一派世族们拉扯了好几个回合之後的折衷选择。

北周最令人头疼的便是这一群高门世族,个个都有百年的根基,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拔除。

这些世族自诩百年望族,连皇帝都不怎麽放在眼里,抵御外敌的时候比老鼠还胆小,内斗的时候倒是一个比一个精神。

户部交给江华,则是他左思右想之後下的决定。

晋侯江华原先一直活跃在兵部,掌管了京城的七大营。数年前瓦剌一战,七大营死的死残的残,而目前北周的主要军队都是由苏倾容私兵发展起来的,沈络自然绝对不会允许晋侯接手这些军队。

但他也不好驳了晋侯的面子,於是将他由兵部挪到户部,算是平调。

苏倾容点头,整肃衣冠,突然在沈络面前单膝跪下。

“丞相?”

少年天子一头雾水,连忙起身去扶,只见苏倾容别开他的手,仰头笑道,“看来制衡、用人,陛下心中已然有乾坤,将会是我北周的明君圣主。”

苏倾容目光明亮清淡,看的沈络一阵沈默。

“陛下,臣已经没有什麽需要教你的。”

“从明日开始,臣不会站在皇上御座旁,臣将和百官一样,立於丹陛之下,听凭皇上差遣。”

沈络握住苏倾容的手,丞相的手指冰凉而清冷,看那一头青丝乌檀木般,睫毛如同呼吸的蝶翼一般轻颤。

*******

沈络登基十年後,摄政丞相走下御座,独留少年帝王在皇位上俯瞰。

那相伴了十个春秋的丞相,转身下了丹陛,和百官一起对他跪拜折腰,如同高洁傲然的鹤。

沈络坐在上方,能看到丞相低垂的额头,一点丹红朱砂,美貌凉薄。

属於苏倾容的那种远山淡绿色,像一团薄薄的烟雾一样,拖曳在地上,只是一层外衫,遥远而模糊。

比雪还要白皙的的锁骨被他耳畔低垂的黑发轻压,蝴蝶振翅一般,苏倾容漆黑的眼睛微微弯折,清幽而媚惑,他抬起头,对着御座上的帝王露出一个淡淡的笑。

沈络觉得冷。

从此身侧,再也没有悄悄伸过来的手指,再也没有耳侧的低声嘱咐。

从此以後,师尊便是他脚边的臣。

苏倾容苏倾容,你是故意的。

沈络淡淡的想。

你用身份的差别,划开一道多麽深的鸿沟。

这个鸿沟,没有人能够跨越。

从此,御书房里丞相不再涉足,禁宫之内,再也不见苏倾容身影。

**********

一向身体康健的丞相苏倾容,在一个渺然春日中,突然号称病倒,连续七日不曾上朝。

这几天,少年帝王的脾气冷的吓人,贴身的太监周福全将全体近侍脑袋都别在腰带上,小心翼翼的为御案上的龙泉青瓷添香。

窗外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,空气清凉,梨花一片一片的折落了。

沈络穿着薄薄绯色寝衣,漆黑长发如同绸缎一般在春光中铺开,丰美华丽,春色中帝王托着下巴,青梅落,水光帘影,小翠立横枝。

早早处理完了政事,沈络不愿意去寝殿休息,展开一匹洒金白纸,随意写字。

铜壶滴漏,沈络无意识的写,困了就将额头枕在臂弯间沈沈睡去。

梦中,是一片大雨初晴的青天碧色。

朦朦胧胧。

碧色之间,落着一片一片的白色花瓣。

梦中,他回到了萧华宫破落的红墙内,他孤身站在萧华宫的空荡庭院里,指缝里隐约看着挑高的飞檐上摇曳昏黄光芒的宫灯。

这时远远有人走来,一身清绿山明水净的纱衣,下摆丰盈饱满,如同花瓣的裙摆漫不经心的铺开满地,上面盛开着银色和金色交织,妖娆转折的玉簪花,水风空落眼前花,摇曳碧云斜。

丞相。

他的丞相从九重宫阙处慢慢行来,蹲在地上对他伸出手,对他说,臣苏倾容。

臣苏倾容。

梦是最深的思念,最深的渴望。

睫毛轻颤,沈络猛然醒来,低头瞪着桌上的白纸,瞪得脸色苍白。

纸灯墨冷,笔画清晰,刚劲一转一折,一勾一挑,笔锋凌厉,全写的是一个人的名字。

苏倾容。

苏倾容。

苏倾容。

那个人是他的丞相,更是他的师尊,从六岁开始,手把手的将他带大,成就一代英主。

他为什麽会才几天见不到他,就烦闷暴躁成了这个样子?

为什麽会在纸上写满他的名字?

沈络浑身发冷。

这时候周福全急急领了钦天监监正何坤来,说是要紧事禀报。

何坤正衣跪地,大礼参拜之後开口,说昨晚夜观天象,荧惑守心,有大不吉利之象。

沈络嘲讽的扯唇,“天象不吉就说明帝王无德,难道,监正是来让朕下‘罪己诏’的?”

何坤吓得背後冷汗淋漓,连忙磕头。

“回禀陛下,陛下治世圣明,荧惑守心自然和陛下无关,只是……”他抬头悄悄瞥了一眼沈络的脸色,“只是,丞相大人八字属水,荧惑守心,火性大增,只怕对丞相大人的身体有损。”

所以,苏倾容称病,是因为被荧惑星克了麽?

何坤犹豫了一下,紧接着说,“陛下,此次天象很凶险,如果放着不管,恐怕丞相大人会有血光之灾。”

“这麽严重?”沈络微微颦起了眉头,就听到何坤小声嘟囔,“若是、若是能得陛下龙血护身,丞相大人应当能避过这一劫罢……”

沈络闻言毫不犹豫的,命人取来一只甜白釉瓷瓶,割开手腕,灌满整整一瓶。

“送去丞相府邸。”他淡淡吩咐,然後在周福全和何坤惊吓的表情中起身,“摆驾丞相府邸。”

***********

不顾周福全的反对,沈络命令立刻准备帝辇,前去相府。

他只觉得想要立刻见到丞相,一时半刻都不能等。

这是沈络第一次莅临苏倾容的府邸。

丞相府邸并不算奢华,路过白玉九曲桥,就看到一块一块的小湖,碧波潋滟,临着湖水是一大片一大片,盛放荼蘼,火焰一般烈烈压雪一般梨花。

苏倾容似乎对於湖水有种特别的偏爱。

走路的时候,鞋底都沾满了雪白芳香,清幽雅静,仿佛通向不尽的天处。

“皇上,丞相身体已经大好,在湖边等您呢。”相府管事引着沈络前行。

面前梨花枝头云一样的错落,不断遮挡住视线,终於在来到水边的时候,无限宽展。

湖边树上清妍娇嫩的花朵铺天盖地席卷而来,凛然庄严而繁盛。

树下苏倾容负手而立,比梨树更加挺拔凛然。

几日来的焦躁顿时平静,沈络止住脚,定定的看着他。

似有灵悟,苏倾容转过头来,头上是朗朗白日,梨花如同燃烧的雪,九秋风露越窑开,夺得千峰翠色来。

苏倾容漆黑的眸子含着一弯深潭水笑意,倒映着沈络。揉青衫子碧绿衣摆,长发低垂,似被包在了狂舞的梨花之中,蔌蔌清香细。

沈络只觉得周围的一切渐渐淡去,就只有那道天青碧色的影子逐渐清晰起来,烙印在眼底,无法消抹而去。

沈络就那麽远远站着,仿佛初次相识一般,看着苏倾容。

看到沈络,虽然略感意外,苏倾容还是转过身来,慢慢的微笑,对他说,“络儿,过来。”

这宫里,也就只有丞相会叫他络儿。

沈络想。

他身为九五之尊,行走处万人俯首跪拜,天下间,也就只有苏倾容会叫一声他的名字。

苏倾容的声音美且沈,音声细,尾音扬,宛若柳叶拂过琴弦,柔而转折。

仿佛是机械的,沈络僵硬的一步步挪动过去,怔怔的看向他。

莫名其妙间,心跳如鼓,狂烈的好像万马奔腾。

有什麽懵懵懂懂的东西仿佛破开,一点一点的仓惶袭上沈络心头

越走越近,苏倾容身上的竹叶气息越发清晰,在梨花香味里有种突兀的味道,异常诱惑。

苏倾容微笑的看这个少年皇帝越发抽长的身形,就像小时候一样亲昵的伸出双臂欲抱他。

哪里知道,在碰触的一瞬,沈络却仿佛被烫到似的退後一步,打开了苏倾容的手指!

苏倾容扬了扬眉毛,缓缓收回手,目光漆黑。

沈络胸口起伏,雪白的肌肤起伏。

少年仰起头来,漆黑艳丽的眉目竟然带了一丝痛苦,他盯着苏倾容颈子处的盘扣。

别过头去,沈络干哑的开口,“丞相的身体好了?那麽明日赶紧上朝罢。”

苏倾容不语,美丽的嘴角微微下垂,细细打量他的神色。

沈络一刻都不愿意多呆,说完话扭头就走。

他越走越快,越走越快,到了最後,忍不住奔跑起来,一头扎进帝辇!

沈络将头埋入膝间,许久才抬起来看着自己的手,指甲一点点蜷紧,将掌心的肌肤掐出了血。

只觉得掌心一阵疼痛,心里一阵无法形容的悸动。

苏倾容。

他朝夕相处的丞相。

……就在刚才苏倾容伸过手来的一刹那,他竟然反射性的不想碰!

那只手仿佛带了魔力,碰触之後,就会堕入无底深渊。

那只手曾经握着他的手习字练武,曾经牵着他指点江山,那只手他抚摸过无数遍,磨蹭过无数遍,熟悉的一如他自己的手。

可是,就在方才,他竟然如同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孩子,连情人的肌肤都害怕触碰。

枯涩的情感也从身体接触的每一个细胞注入进来,如同熔岩也如同毒药,一点点注进他的身体,在平静的外表下掀起巨浪。

这麽些天的焦躁是什麽,期待是什麽,失落又是什麽,沈络终於懂了。

骗谁,也骗不了自己的心。

在苏倾容走过来时,心口烈火狂烧一般的剧烈跳动。

山有木兮木有枝,心悦君兮君不知。

********

一钩淡月天如水,映屋檐斜照木格子窗。

寝宫的宫人们惊讶的看着他们国色天香的绝色帝君,自从相府回来之後,就将自己关在了御书房,任凭谁也不许进入。

三天之後,沈络打开了门。

他的身影斜斜投射在洁白的玉阶上,拉成一道长长的影子。

静水流深,沧笙踏歌。

沈络静静的走入御花园里的梨花树影,远处灯火星星,人声杳杳。

周福全大气也不敢出,远远跟着少年帝君,只觉得,他脚下的那条小径便是一条一条寂寞的路,展向不知名的地方。

沈络拨开一支又一支的梨花,可是这冷月幽香,怎麽都安抚不了他心底的烦躁。

“哎呀。”

幽幽树影里面,有一个人影仿佛是无意一般,惊讶的回过身来,小声叫出声。

沈络默然,看着阴影处跪着一位长发垂肩的男子,他正在收集梨花花瓣,将它们埋入树根的泥土。

“皇、皇上……”

这种巧遇,沈络每天也不知道要遇到过多少回,无数邀宠的宫女都试过这一招,一次两次算是惊喜,多了只会让人味同嚼蜡。

那男子有几分秀色,看到沈络之後慌忙跪倒,却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,头上发簪脱落,一头乌发猛然流散而下,一丝一缕的铺开在沈络脚边。

沈络猛然就想起来,那些苏倾容抱着他在灯火下练字的日子。

那时候苏倾容嘴角带笑,把着他的手,烛火下,一头青丝如同流泉,侧侧蜿蜒,幽凉顺滑。

似乎有什麽剧烈的痛楚袭上心头,一节一节压迫着脊椎,让他连呼吸都发疼。

苏倾容,苏倾容,沈络念着这个名字,火烫灼热的压着唇底。

“你叫什麽?”

许久,沈络看到脚下男子惊喜的抬起头,才意识到自己问出了声。

男子连连磕头,缩成一团微微发抖,却也因为得到帝王一句询问而惊喜的不知所措,连着几声禀报,“回禀陛下,奴才叫画兰,画笔的画,兰花的兰……”

男子有一双漆黑的眼睛,只是眉心光滑,不像苏倾容,一点朱砂,倾国妖娆。

只是这一握青丝,还算相似。

沈络弯下腰去,手指抓住了画兰的肩,然後,俯身而上,将他压入落满梨花花瓣的树下。

画兰受宠若惊,抖抖索索的倒在帝王身下,青丝如瀑,在月影下倒错幽昧。

画兰喉头一紧,头顶倒映出影影绰绰的花影和淡白如钩的月亮,他的颈子被蛮力向後扯去,呼吸困难的挣扎间,看到少年帝王垂着长睫,微微扬挑的美丽凤目狰狞而清冷,除了让人窒息的妖艳之外,还有某种不可思议的,诡异的压抑。

画兰被迫无助,却还是半推半就的打开身体,在剧烈的快感里忘情喘息呻吟出声。

寒意湿润了眉梢,雪花飘落在交缠的身体上,浅白的一点,很快,便不留痕迹。

远处的周福全知道陛下正在宠幸宫人,很有眼色的指挥太监们搭起了帷幕。

沈络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,身下激烈流滚着欲望,撕裂开紧窒的身体。

身下的男子有着丝绸一样滑润的皮肤,娇柔的肌理,不错的姿色。

只是他不是苏倾容。

沈络一面抽动,一面抵着画兰的额头闷闷笑出声,笑的压抑。

画兰销魂又痛苦的呻吟着,帝王的力量过大,将他身体几乎不堪承受,断断续续的恳求,一行一行泪珠滑下鬓角。

沈络却毫不怜惜。

画兰身体已经被玩弄出了血,在高潮中昏眩迷离,泪水间他睁眼,他咬疼了沈络的唇。

画兰一见伤了龙体,大惊失色坐卧起身,却见方才还在他身体上放肆纵情欢好的少年帝王已经整好衣冠,长发未束,鲜艳如同蔷薇的嘴唇弯起一个高深莫测的弧度,然後起身。

龙袍上沾了画兰的血迹,将龙爪染成一片片妃红,点点腾云驾雾。

少年帝王披散着长发,柔软的垂落下来,搭在腰间,优美的下颚在月下勾勒出一个妖艳清冷的弧线,艳色让人窒息,唇齿间一抹血滴,触目惊心。

“奴才……奴才……”画兰吓得不敢吱声。

“滚,”沈络冷声,指头抹过唇角的血。

画兰连滚带爬离开,就怕皇上一个反悔要他的命。

沈络站在梨花树下,周福全机灵,跑上来低声问沈络那位刚刚侍寝的公子要不要册封个位子……

沈络心下一阵烦躁,冷冷瞪了他一眼,随意摆摆手,“选侍。”

周福全答应着退下,心下暗忖,这位画兰公子可是好运气,御花园每天来偶遇陛下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人,偏偏他入了皇上的眼,直接就封七品选侍。

要知道,皇上年轻,於後宫一向没有太多兴致,至今也只有一两个更衣和答应,皇上半年也不见得召见一回呢!

星光退去,天色初晴,沈络睁眼,眉目如画。

梦中身朝生暮死一夕恋,几回知君到人间。

纵欲过後,身体只剩下空茫,毫无满足。

他知道原因。

因为他抱的,不是自己喜欢的人。

***********

北周君王在某些事情上,开始变得任性。

当听说又一个高门世族去丞相府提亲的当天,沈络夜传丞相入宫,就说帝君有急事。

漆黑的夜里,月光弯钩,照在洁白的雪地上。

殿内龙泉窑梅子青三足炉中点着嫋嫋香烟,极其静谧。

窗外唯有风声漱漱,如泣如诉。

极细的雪簌簌下着,仿佛静静洒下的盐粒,寝宫外一排隐隐约约的灯光,侍卫分立两侧。

沈络头枕在寝殿门上,听着殿外的动静。

果然,掌灯时分,远远走来了轻轻的脚步声,在殿门前停住。

那是苏倾容的脚步声,他举止轻柔,和谁都不一样。

然後沈络听到了苏倾容的声音,问门外的周福全────陛下如此着急召见本相,可有急事?

周福全摇摇头,说陛下已经歇息,可是传了口谕,命令丞相今夜留值在寝宫庭院。

沈络沿着殿门慢慢坐下,背脊贴着门。

苏倾容果然来了,抛下了为他说亲的高门世族长老前来。

於是沈络像小时候一样,透过门缝看出去。

外面正在微微的飘着小雪,柔而白,仿佛是羽毛似的雪花从昏黄色的天空中落下,苏倾容站在漫天细雪里,长发落了雪,肩膀也落了雪。

“苏倾容,朕不许你娶妻。”

沈络低着头,嘴角微扬,犹自轻喃。

你看,虽然我不能和你在一起,可是也不许你娶别人。

我就是这麽任性,大雪天把你召来,也不过是让你隔着门站着,什麽事也不做。

忽然心底无限宁静,慢慢有满足与细微的甜美从冰冻一般的痛苦中蔓生而出。

沈络转过身去,背脊贴着殿门,薄薄寝衣抵挡不住风雪的冷。

门外,苏倾容问了周福全之後就不再问,他似乎是明白了什麽,走上台阶来,挨着寝殿门站定。

雪斜斜刮过来,天青水色的衣摆清凉而湿润,积石如玉,列松如翠,郎艳独绝,世无其二。

沈络和苏倾容一门之隔,能嗅到他身上的雪气,甚至能看到他的睫毛在灯光下轻轻震动。

苏倾容对着门板开口问,“络儿,你休息了?”

沈络不语。

苏倾容又说,“络儿,你是北周的帝王,只要你传召,臣就一定会来。”

沈络抚摸着着殿门,感受到苏倾容的语音在空气里每一丝颤动。

“哪怕没有理由,臣也会来。”

沈络闭上眼睛,盖住微微湿润的眼睛。

雪下着,越来越大。

整整一宿,苏倾容站在门外,没有走。

沈络坐在殿门的另一侧,也没有走。

隔着一层门板,沈络感觉着他的丞相的体温,这麽近,这麽近。

他和他如此之近,只要一伸手,苏倾容的身体就会完全被他抱住,他却知道,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伸出手去。

苏倾容,是一经碰触,就会彻底破碎的水中月,镜中花,他目光清澄,目中无人,自然也不可能有他。

就这样吧,苏倾容,就这样吧。

你不问,我不说。

***********

上元灯节。

沈络十六岁的那一年,死磨硬缠下,和苏倾容一同简装出宫,来到岳阳楼。

楼下灯火辉煌,桃花流水,曲江潺潺。

帝都柳絮飞,箜篌响,路人醉

苏倾容在看流水,而沈络再看他。

曲江里面飘着盏盏莲花河灯,苏倾容却只是淡淡的看着河水中的那一朵睡莲。

苏倾容的目光从来流转,永无定处。

“丞相似乎十分喜欢水和莲花?”沈络问。

难得见他这麽出神的看一样东西。

苏倾容颔首,“我有一个故友,常年居住水边,许多年过去,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。”

於是沈络微笑,飞身而下,将那朵莲花掬入掌心。

而岸上,一个锦绣衣着的小姑娘愣愣张嘴迷醉的看着他,他自然没有注意。

拈着花重回岳阳楼上,灯火在身侧辉煌,他的丞相侧身靠在栏杆上,黑发低垂,清雅风自来,眉间一点朱砂,魅惑妖娆。

沈络轻笑,“丞相天人姿容,眉心一点红痣,当真媚惑。”

苏倾容淡淡垂着眼皮,“这原也不是天生的。”

说着这话的时候,苏倾容嘴角微微挑起一丝薄薄的笑意。

沈络从来没有看到他这样笑过,虽然是一闪而逝,但遥远而温暖,似乎是回忆起了什麽十分心爱的东西。

有种模模糊糊的意念滑过脑海,沈络直觉,苏倾容的话里有很关键的东西,那一瞬间,他曾无限靠近苏倾容心底最深处。

沈络伸出手去,想要将手中的莲花簪上苏倾容的发。

他只想要为这一个人梳发簪花。

“胡闹,白龙鱼服本就不妥,你还在这里淘气。”苏倾容站起身,挡开他的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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