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念恩(2 / 2)

早春不比其他时候,只有有限的生命率先露出了自己的生机。解萦从她的猩红披风里小小的露了脸,仍是半睡半醒看着四周不甚清晰的景色。君不封背着解萦走在路上,想着十余年前,他也是这样,一步一步背着小丫头,从浩气盟走到万花谷。过往的回忆随着春风徐徐从他面前吹过,眼前的景色愈发模糊不清,他心口刺痛,四肢也没了力气,强撑着跪倒在一处空闲地上,他扶着解萦安稳坐好。

解萦闭着眼睛嗅了一圈,怅惘地叹了一口气。

他们到底是来早了,还没有到桃花开花的时候。

君不封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,心绪低迷,也不敢随意说话,生怕张口就是呜咽。

“大哥,我总觉得,你似乎并不喜欢我们的女儿。”

君不封一惊,“怎么会……她是我们两个人的结晶,我怎么可能……”

“可是生下她也有一段时间了,你甚至没有问过我,她应该叫什么名字,只是由着我按小名乱叫。”

他哑然苦笑道:“是啊,为什么我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事。”

虽然终日如同苦行僧般喂养着小婴儿,旁人赞许他是个慈父,君不封对此心知肚明,他对这个孩子的情感,是掺杂着几分愤怒与委屈的,他无法做到纯粹的爱她,而这一切与那个可爱可亲的孩子全无关系,都是他自己的问题。他以为自己掩饰得足够好,可没想到,还是被解萦看了出来。虽然解萦并不是从出生便来到他的世界,但自己毕竟抚养了她好些年。他固执,只能接受这一个“女儿”,不能接受她作为一个失败品退场,又给自己送来一个全新的替代;可倘若孩子是男孩,他又会生出新的憎恨,他同样不想看到一个小一号的自己,出生后没多久便要失去足以覆写他灵魂的那个小女人……归根结底,他只在怄气,和解萦怄气,和自己怄气。

“我早已替你想好了,不管是男是女,都叫念恩。君念恩,好不好?”

虽然他从来就不曾对孩子的出生有所期待,夫妻夜话时,当时心绪尚不至于一败涂地的他也曾和丫头畅想过孩子的名字,只是他胸无点墨,只好将一切希望寄托在解萦身上。可谁曾想,随着解萦的身体情况恶化,他没能做到先前预料的乐观,解萦尚能对他有说有笑,他已经率她一步成了行尸走肉,落花流水一败涂地。今天解萦的这一问,让他想起来那时两人的谈话,他还记得解萦对他买了一个关子。

现在她揭开了谜底。

他们之间经历了恁多龃龉,短暂的相守宛若回光返照般绚烂,回望一路的坎坷崎岖,孩子的出生是他们感情的最好注解。到最后,一切回到了最初,她始终念着那时他的举手之劳。

丫头的意思,他都懂。

崩溃的嚎啕如野兽濒死前的哀鸣一般哀婉,解萦等着他平静,脸上仍有一丝淡淡的微笑,却带着分明的愧疚。

“我总是让你伤心。”

“不,阿萦。没有。我,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,你没有……”

“大哥,谢谢你一路照顾我到现在……”

他紧紧抱住他的女孩,泪流不止。

“从一开始,我们都清楚我的身体情况。快要毒发了,所以很多事如果现在不处理好,就没有机会了。”拥着自己身体的男人变得异常僵硬,她费力抬起手,轻轻拍拍他的后背。

“先前只是想着,等我走后,让师兄那边帮忙,劳烦你抚养念恩。可没想到你会回想起一切。现在看来,我到底注定是要让你忍受一次失去的痛苦,大哥,我还记得以前茹心姐姐走的那段时日,虽然你表面上和我有说有笑,其实私底下,想过很多次殉情。十多年过去了,我总觉得,你好像一点变化都没有。我走了之后,你是不是也会这样做呢?”

解萦一下戳中了他的心事。

“如果没有念恩,等我走的那一天,你也会随我离去,对不对。”

君不封嘴里发苦,却并不否认。

“这样想来,当时我出现在你面前,就是一个昏招。可是没办法,一看到你,一切打算都不算数了……大哥,如果因为现在我造成的一切,让你感到困扰,那我……”

他不停地摇着头,不想再让解萦说下去。

“大哥,念恩的年纪小,我不想让你太快续弦,你那么傻,别人耍手段都看不出来,念恩要是被欺负了,你怕是还要帮着欺负她的人说话,等到她长大一点,可以好好照顾自己了……我允许你给自己找个伴儿。”

“大哥。”一串晶莹的泪珠落到了他身上。

“没有办法一直照顾你到老,真遗憾。”

她拍着哭泣不停的男人,脸上的笑意仍不散去。

“大哥,我委托师兄帮忙,替你练了一些强身健体增加功力的药丸,就藏在家里的衣柜下来,我从师兄那边弄了不少好东西……你要听话,好好服药,好好修炼。”不理会君不封是否应答,解萦趁着现在身体情况好,一股脑把自己心里想的事倾泻而出。

“之前趁着你不在家的时候,我有偷偷给你和念恩写信,你和念恩一年一封信,算着是每年诞辰的时候,你同她一起看。当然,我知道你认识的字不多,所以开头的几封信,我是画图的。师兄和司徒大哥无子无女,我想让念恩认他们做个义父,如今的战事也不知道要持续多久,朝廷改弦易辙也有可能,万花谷怕是回不去了。既然如此,师兄能教念恩学一些万花的医术,也是好的。从师兄那头多学一些东西,就算是乱世里也饿不死自己,照顾好她,也能照顾好你,这样就很好了。”

“还有,还有什么我再想想……”解萦沉默了一阵,苦笑道,“一时半会儿,也想不起什么能嘱咐你的了。该说的不该说的,好像都说完了。从来都是你照顾我,我不在了,你也一定能好好照顾自己。大哥,我好像,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事,即便是那时候我想你同我在一起,我也从来没有求过你,所以,人生中唯一一次恳求,请你一定要答应我。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不准不答应。你说过的,你会一辈子听我的话。”

君不封不说话了,像只失魂落魄的野狗。

解萦看着四周的风景,笑声很轻,“虽然看不着花,有柳树看也是好的,大哥,给我拿柳条编一个环好吗?就像小时候你给我编的那样。”

君不封起身去折柳枝,片刻功夫便编了一个结实的环,解萦眼神落在环上,他就心领神会地带在了解萦头上,带上去之后,他笑了。

“好看是好看,只是缺了一点鲜花点缀。”

“来的时机不对。说来也是有趣,咱们每次想看花,不是早到一步,就是晚来一步。没有一次真正撞到过好时令。就像咱俩之间似的,总是时机不对,白白错过了好些年,好不容易撞上了,花期也尽了。”看他低落,她仍是笑,“但哪怕撞上的时间短,也足够了。我们是命里注定要在一起的,你逃得多远,最后还是会回到我身边。这辈子是这样,以后也会是这样。咱俩在一起,是有讲头的。”

回家路上,君不封脚上的旧疾发作,一路走走停停,一场春雨下的断断续续,君不封生怕解萦下雨淋了病,特意脱下了自己的外袍,裹在她身上。他精赤着上身,觉得解萦似乎在背后不停嗅他,忍不住停歇脚步,偏头问解萦是不是身体不舒服。

解萦两眼无神,“来之前服了一些药,想让自己的家精神更好一些,可是药效有些猛,现在想象,大概看是副作用生效了。”

“什么……”

解萦摇摇头,“没事,我闻闻你身上的味道就好了。”

“阿萦……”

“回医馆吧。我可不想让村里的其他小媳妇看你的身体,我看不着,别人也不许看,不许你背对着我去和别人勾叁搭四。”

蛊虫在解萦体内的效用不仅是延缓毒发那般简单,它们的存在彻底改变了原本的毒性,使得蛊毒发作也不再是从前的症状。解萦的各大器官在有预谋的功能衰减,肢体无力,双目失明仅是其中两例。

那天夜里,卧房的蜡烛点的很亮,蜷在被褥里的解萦无神对着烛火,竭力感受小小火苗的温度。君不封的走动带来一阵风,她的脸上浮起一抹笑意,待他到了自己身旁,她笨拙地任他搂抱,嘴里却还在嘀咕,“大白天的脱衣服,勾引我一路,你个讨厌的老浪蹄子,老荡夫,不害臊。”

“都勾引你一路了,也不差这一会儿。”感觉到大哥似乎是挑着眉说出这一番玩味的话,解萦笑了笑,费力去抚摸他的身体。

君不封自觉躺在她身下,柔柔牵着妻子的手,在自己身体四周抚摸,他解开衣襟,好让她摸得更为畅快。解萦是没什么精力的,所以他自觉承担了扩张身体的义务,并为解萦佩戴好她平素喜欢用的道具,将她平稳放好后,他小心翼翼坐上去,开始熟练的起伏。

他仍然让解萦抚摸自己的肌肤,在他律动到疲倦时,解萦轻声开了口,“大哥,我好像,什么也感觉不到,你的声音也有些断断续续的。我想直接接触你,好不好?”君不封明白解萦的意思,撩开她的裙摆,脑袋准备往前凑,解萦的右手还在无力的推。

“我不是,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
他愣了愣,当即明白了解萦的意有所指。小心翼翼擦拭掉自己脸上的泪水,他这才敢放下心来,吻他此生的挚爱。

他们私底下,将男女间的普通情事,称作“寻常”,在他初期昏头昏脑对解萦使劲儿的时候,最沉湎于此,那时是不知应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对她的感情,后面两人琴瑟和谐,习惯不走寻常路,寻常性事,做的也就少了。一是顾及解萦的身体,二是明白解萦的癖好,叁自然是他也恰巧因为解萦的引导,爱上了这种特殊的不寻常。

女孩折腾他,在他心里就是安全的。

他明白现在她的意思,她想要能够感受到的“连接”。

两手在她冰冷紧致的肌肤上游走,唇舌品味着她的曼妙,她向他打开了自己,漫长的爱抚之后才是彼此心满意足的灵肉合一,她吞没他。

解萦两手摇摇欲坠地环绕着他的脖颈,而他力气十足,一手摸着她的敏感,一边托起她的身体,不住起伏。这种折磨下,情事上一贯疏于表现的解萦一个控制不住,闷哼出声,之后的声响如同夏日的雨,总是延绵不绝。情到浓时,内壁的不断收缩差点令君不封也缴械投降,强忍着按捺住释放自己的欲望,他仍不停止对解萦敏感的研磨,汹涌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,解萦已经没什么力气再去拥着他。这时大哥也十分体贴,把她安稳放好,在她的身上攻城略地。极致的黑暗下,她猜不透大哥会做些什么,快感渐渐取代惶恐,心里装着的是对他的全身心信赖,肉体原始的愉悦绑架了她,似乎她周身只剩下这一种知觉。

她是素来吝于用自己的躯体去品味男女的性事,折腾大哥是她的乐趣,而自己身体的快活,虽然大哥卖力气,却怎么也不如手口并用来的舒服,但今次也许大哥是开了窍,不是一昧蛮勇热情地在她体内横冲直撞,他已经发现了她真正敏感的地方在何处,冲撞也不忘刺激,到来的就是她一次又一次的抽搐,想要服个软求他停止,又咬牙坚持,逼着自己浸在余韵之后的瘫软中,几个来回之后,似乎全身的毛孔都浸润在高潮里,只消他随便亲吻她的肌肤,她就呜咽着颤栗。

习惯大哥被自己逼到这番天地,如今自己体味了,她以为自己更多的是不屑,可身体越是颤栗,她却越需要大哥的火热。不知从何时起,骨子里就有这样一种认知,恬不知耻地向大哥张开腿,是一种示弱的表现,凡事占了上风,她就觉得安全。之前任由大哥在自己身上孟浪,是需要一个“结果”,可在那结果之后,他们之间,就鲜少有这种连接。

如今她感受到大哥的一部分在自己的体内跳动,火热而克制,看不见大哥,也就看不见自己的羞耻,意识不到自己如今的模样,也就无瑕与自尊心较劲。这时她也笑了,虽然他们这样云雨的次数不多,可到底,她还是愿意的。始终依恋的男人强有力的冲击着她,快乐让她成了没有形状的海,他是她唯一的舵手。

许是自己脸上洋溢的略带痴傻的笑感染了大哥,她明显感受到身上的男人受了大刺激,动作大开大合,品尝她身体的力道也变得重,几近噬咬。她点燃了他一直压抑的趋近于野兽的欲望,他渴求惩罚的欲望一如他愿想将自己生吞活剥,她都是他的,他们彼此都逃不了。

漫长的夜不知过了多久,男人依然精力旺盛,解萦在死去活来中昏迷又转醒,始终能感受到他的精力在跳动,迟钝的痛感唤醒了她的肌肤,周身似乎也泛起疼。

大哥到底有多发疯?

他的强大,他的贪婪,他吝于流露的占有欲,这一切都令她深深着迷,从前只认为粗暴带来的是对对方的羞辱,现在方才明白,他偶然粗暴一回,她感受不到任何自尊心破灭,只是平静迎接着他的撞击,冰凉的手慢慢摸索到他的脸颊,擦拭他滔滔不绝的泪水。

他却在这时拒绝了她的柔情,他强行打开了她的身体,唇舌贪婪地品尝着她泥泞的私处,一直沉浸在高潮余韵中的她很快被他带上峰顶,但他仍是不停。没来由的恐慌笼罩了她的身心,此刻他们颠倒了立场,她成了一度身不由己的他。一阵头晕目眩后,解萦一时有些意识不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。过了很久之后,男人拿来一块干燥的软布,擦拭着她的身体,还在忍不住抱怨:“臭丫头,尿了大哥一嘴。”

解萦听出言谈中若隐若现的打趣,一下绷紧了身体,脸上燥热。可还没等她说出一句话,大哥靠近了她,亲昵地咬住了她的耳朵,“可是我喜欢。丫头,以前咱俩也没这么昏天黑地过,偶然来一次,还挺不赖。可惜这辈子也没几次喝‘琼浆玉露’的机会了……下辈子你多担待点,多给大哥几个机会,让我来好好看看你,好不好?”

他的语气平静,已经听不出任何悲伤,并且可以坦然地与自己相约来世,解萦知道,大哥已经接受了他们既定的未来。

她冲他微微一笑,“好。”

“当然,趁还没到下辈子,你体内的琼浆玉露,我可要天天喝个够。”

已经可以想象到他脸上的垂涎,解萦不住低声骂道:“贱骨头!死货!你你你你……老荡夫!讨厌!”骂着骂着,她低低笑起来。

白日的野游,让彼此认清了一件事,一件无关此生亦或来世的永恒。他们笃定彼此的缘分,哪怕生生世世大部分时间都在错过,也会有花期相撞的一天,他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,或早或晚,不论今生亦或来世。命运是既定的金丝笼,迷途的鸟总会回到笼中。缘分被镌刻在轮回里,这一世失散了,下一世还会相见,他与她都坚信。

他们不得不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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