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望春江南碎片(1万三千字)(2 / 2)

饶笑听不明白他话中意思,到底带着规劝,还是满是嘲讽,她低头笑了笑,“是啊,以生命为代价的冒险,都是放屁…”

“并非我要劝你,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,如果有些事,你改变不了,有些家也回不去,那你为什么不试着把现在的生活过好…活着,在以后的日子里,总能发现回去的路,”

“是活着回去的路…”

“可你就那么冒失的死了,纵使再有千多万多的法子,你也再都用不上了。”

她听着他的话,半晌答不出话来,只能轻轻点头,筷尖轻轻点在鸽子肉上没有动作。

梁慎之也不再说话,所谓响鼓不用重锤,他不确定这个女人是不是好鼓,可话,点到为止,他着实没必要为一个反复求死的人唠叨。

空间再度被静谧包围,两人都没了动作,仿佛一个已经说尽了该说的话,一个还处在消化吞噬的过程。

直到半晌后,饶笑终于抬头望了男人一眼,挑着筷子把那块鸽子肉送进了嘴里,她咀嚼着,动作很慢很慢,然后轻轻开口,“我在那个世界的名字,叫姚舒,姚黄魏品的姚,御月望舒的舒。”

他听着,沉着没有回音,紧闭的口腔,舌尖已经把这两个字萦绕,姚舒…

他似乎就要冲口而出的重复,女人却再下一瞬又开了口,“这些肉…你是怎么弄来的。”

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…可她习惯了不去问,不去打扰,两个世界的人,本不应该牵扯太多的瓜葛,可如今她剖开了自己,即使没有倾肠倒腹的畅所欲言,但终究也算撕开了一道无形的屏障…她说了很多,取而代之的,她不需要知道这个人太多过往,只是那么单纯的想弄明白一点而已…这些肉,这些她半年来,都没有见过的肉,到底从何而来。

梁慎之没想到她会突然提问,轻轻愣了一下,“你说你来者不拒,你无肉不欢,我就去了后面的山,那里…肉很多。”

兔子,鸽子,山鸡,那些脆弱到不堪一击的物件,他不过弹指便可擒获…你来者不拒,你无肉不欢,我去抓便是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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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能说两人的关系近了很多,但至少饶笑觉得,有了这个人在,有了那一次的“谈话”,她郁结了半年的压抑,得到了不少的释放。

他说的没错…如果暂时找不到回去的办法,那就好好的活着,努力认真的活着,为了那个“机会”活着,而不是毫无目的,选择付出生命也要“离开”。

她是响鼓,不用重锤。

而后的日子过的似乎顺畅了很多,不能说一扫阴霾,但算有了新面貌,裁缝铺的工并没有失掉,她依旧每天都去,只是每日下了工,她不用再饥肠辘辘的走10里路回家,再给自己煮上一碗清可见底的稀粥。

梁慎之好像有很多法子,总能让她看见荤腥,不多,但每天都有,当天就能吃完的量,第二天又会出现新的肉类,她也问过哪里来的,答案都是笼统的“山里来的。”

问过几次后她就懒得再问,两人交流依旧不多,但比之之前改善了不少,释放了心里压力的她,时不时会在饭桌上对他讲起自己的“世界”。

那些光怪陆离的场面,以及自己永生无法忘却的回忆,她说到开心处会哈哈大笑,像是给挚友分享八卦的少女,有时也会说起电影,那些她看过的,喜爱的电影故事。

偶尔晚间吹了灯火,夜风飒飒,她没了睡眠,会轻声叫着屏风外的人,然后给他讲起自己看过的电影,那些痴男怨女的爱情,政治斗争的残酷,孤魂野鬼的哀怨,无一不讲,无一不说。

两人似乎可以说很多话,交流很多事,可唯有一点,关于他的过往……她一概不问,梁慎之自己也从来不提,大多时候都是她再说,他就静静地听,那些接吻的故事,那些未婚先孕的故事,那些在一起后又离婚最后还得到真爱的故事…

他都只是静静地听着,从不提出疑问,更加不会反驳,直到有一天饶笑说的累了…

她叹了一口气,抿着桌上的茶水,目光失神的看着桌上跳跃的灯火,“如果…我真的回不去了,那就遥祝他幸福吧,希望他能得到一个更好的女孩,一个永远不会突然消失的女孩…”

喃喃自语一般,她说着话,而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默不语。

梁慎之看着她映在灯火下的面容,睫毛被火光拉的又黑又长,轻轻的敛到了她的下眼睑上。

咀嚼着她忧伤的表情,长而干瘦的食指在茶杯上画着圈,

“他是谁?”终究没有忍住,梁慎之少见的主动发了问。

安静的空间,突然出现了问话声,把发愣中的女人瞬间拉回,她笑着抬头看了梁慎之一眼,“我曾经的…男朋友。”

我的男朋友,那个陪我度过了四年大学,叁年研究生时光的男生,我一直以为…我会和他步入婚姻的殿堂,可曾知…

梁慎之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唇,抬手抿了一口茶,淡淡的茶水味冲入口腔,这茶不好,是他做上少监之后,从未喝到过的“劣质玩意儿”,他舌尖抿着那不太满意的味道,研磨了很久,而后不阴不阳的开了口,“你们那个世界,男女之间从来都是如此吗?私相授受,淫乱不堪,从不拿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当回事对吗?”

突然蹦出的话,夹杂着不高不低的人妖音,让人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坦率的直言相问,饶笑有些诧异的看向他。

但很快的她又敛起了不满的疑问,是了,她怎么就忘了,他虽然不排斥她所讲的故事,但终究还是一个“古人”,不言不语,不代表他就真的能接受她口中充满赞美的“世界”。

饶笑笑了笑,把本准备争辩的话语都吞了下去,不愿和他多废口舌,而是直接越过他的问题,说起了其他。

梁慎之目光紧紧的睇着她,把她所有的无视都解读为了逃避,他仰头把茶水一饮而尽,兀自的起身去取自己的被褥。

饶笑看着他尚且又些趔趄的背影,只以为他旧伤又些复发,想要休息了,于是闭了嘴,转身绕进了屏风隔断内。

夏日炎热,她睡的不太好,没了空调与蚊香相伴,闷热与蚊吟让她辗转反侧。

终于在又一次赌气翻身后,她听到屏风外穿出的人声,“你和你男朋友,是不是也…你说的,那个过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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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慎之的话比之前更少了,本就少言寡语的人,到如今几乎变成了哑巴一般,饶笑大概能猜到原因,但也不愿意去深究,日子还是这样囫囵的过。

只是再相处,她每每开口的话题也会自动收敛上几分,不再有“达达派”的艺术风格,也不再有超现实主义的电影故事。

她知道,这个“男人”终究不是她熟悉世界的人。

两人似乎都把所有的相处模式回归到了原点。

直到那日蒋裁缝家中亲戚做寿,整个事情才朝着饶笑意料之外的方向走去。

她提着一截半长不短的带鱼回了家,撞见刚从后山回来的梁慎之,他好像有些惊讶女人今日的早归,饶笑看着他快速收敛起的惊讶表情,笑着主动解释,“我老板今儿发慈悲,放我半天假呢。”

她一边说话,一边抬了抬手,把那半截带鱼举到半空给他看见,“今天中午的饭,我来做。”

那是她馋了找一个月的红烧带鱼,少见的奢侈,用菜油把鱼身炸了两面金黄,而后放了好些葱姜与料酒烧成…

终归是条件有限,作出的味道赶不上曾经的十分之一,可她依然感到异常的满足,两人在四方桌上比邻而坐,她喜悦的情绪已经显而易见的外溢。

带鱼好香,却因为少了些许调味料而显得略腥,饶笑本就是南方人,又因为极度喜爱这口吃食,于是自动的屏蔽了恼人的鱼腥味,可身边人,却有些难以下咽。

小勺子舀了半勺汤汁拌在饭里,饶笑把米饭往嘴里送去,微圆的眼睛因为吃到想念中的食物而眯了起来。

一旁的梁慎之没有过多的言语,只是拿眼角余光偷看着女人多变的表情,终于在她吃到第叁口的时候,突然注意到了身旁人的反常。

“你不吃吗?”

嘴里包着半口没来得及咽下的饭,饶笑看向梁慎之。

“我不吃鱼…”

我受不了那腥腻的气味,我也…不会对付那繁琐的刺骨。

他被鱼刺伤过,幼年如野狗般的生活,让他对于一切目之所及的食物都企足而待。

那以指为筷的日子,他似猪如狗,甘之如饴的啃食着朱门外倾倒而出的残羹剩菜,好吃啊…那些低贱的连府衙中畜生都不愿意看的馊物,却是足矣支撑他挨过好几天饥饿的美味。

他抢夺着,狼吞虎咽的吞噬着,终于在“大快朵颐”一个时辰后,才茫茫然感知到了喉咙的疼痛。

那吞不下,咳不出的异物,就如同一个小小的树枝,横亘在了他的咽喉,黢黑的小小手指伸进去扣,却只能摸到自己喉咙里的肉。

他疼啊,那么小小的年纪,没了父母的庇护,像条走街窜巷的野狗一般奔走着,他难受的扣动着喉咙,幽门翻涌间,他却强忍住了作呕的冲动…

他疼,却更加不舍落入腹中的馊水再度涌出…痛,可以忍,可是饿,却会要了人的命。

饶笑不知道他的思绪回朔去了多少年前,她只是看着他的脸,目光顺着光阴流转擦过他眼尾的泪痣。

“我不知道你有忌口的菜,今天只做了这个…”她小声道歉,想起了曾经大学的民族校友,或许,眼前这个人,也有属于自己的宗教信仰,所以不能食用某种食物?

她有些愧疚于自己的自私,望着桌上仅有的那碟红烧带鱼,饶笑想要起身去灶台,“我去给你拿腐乳。”

“不是,”见她要走,梁慎之开了口,“我没有忌口,只是…不太会吃鱼罢了。”

吞咽下所有过往的回忆,他只是低声说话,阻止了女人要往外去的脚步。

“我,不会吃鱼。”最简单的话,掩盖了他一切心绪。

饶笑皱眉看他,而后笑出了声,“原来…是不会呀~”

她垂眸看向那桌上的唯一一盘菜,拉过一只小碟,又夹起一块鱼肉,放入盘中,筷尖轻轻拨动骨刺,在“男人”面前快速精巧的挑开了背刺,而后剥落了鱼肉,不过顷刻的时间,就让鱼骨分离。

指尖推动小碟,她脸上带着丝丝炫耀般的微笑,用眼神示意他,“吃吧,就是这样的简单,我帮你处理好了。”

她笑的有些得意,让梁慎之有些侧不开眸子,她就是那只北地野外游走猞猁,优雅又灵敏,皑皑白雪的松树阴中一闪而过,就再不见踪影。

梁慎之敛着眉眼,看向被她分离好的鱼体,目光顺着碗碟边缘滑去她的筷尖…

她…正含在嘴里的筷尖。

吞咽了一口莫名的唾液,她压低了有些尖锐的声音,“你还没有回答我,你在你的世界,和你所谓的男朋友,也是这样的吗?”

我是说…你们那个过对吗?

你也…用你舔过的筷子给他剥鱼对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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终究是被卡住了…

在吃完女人剥离的那块鱼肉后,梁慎之不信邪的自己动了手,没有了精湛的技术,生涩,可不愿服软的“骨气”,让他自己动了手。

不过两口,咀嚼的动作便停止,他沉默着不动声色,感受到了喉咙不愉快的刺痛,没有声张,他想用那白花花的米饭把鱼刺噎进肚中。

女人似乎也不想理他,兀自的吃着自己的饭菜…那再度被提及的话题,她不愿意回答,也不可能回答…

她的私隐,她最难过的回忆,那个她最爱的男友,如今“天人永隔”,却总是被他一个旁人叁番两次的提及。

没有回答,同时也没了好脸色,闷闷的吃着饭菜,直到眼尾瞥见被大口白饭噎到瞪眼的梁慎之,她才有些不耐烦的放下了手中筷子。

“你怎么了?”眉头微皱的说话,是她对于刚才问题的“记仇”。

“没事…吃你的饭去。”涨红了脸,他反复吞咽着口水,去探知那个难受位置的存在。

他一边说话,一边又夹起一坨大到让人诧异的白米饭,眼看就要塞进嘴里。

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一把按住男人握筷的手,饶笑不再皱眉,表情却变得严肃起来。

“说了没事…”这一次换梁慎之皱起了眉毛,他错开女人投来的目光,有些异样的回答声,让本就尖锐的音调更加妖戾起来。

看着他不停哽咽吞咽的动作,饶笑很快就猜到了原因…

“你…卡着了?”

她有些讶异,见过人不会吃鱼的,没见过一个人这么不会吃鱼的,不过转眼的功夫,就能被卡住?

饶笑突然觉得好气又好笑,放下了手中筷,转身拉着他出了屋子。

阳光一瞬撒满了出屋的人满身,梁慎之被日头照的眯了眼,却在下一秒被女人按坐在了屋檐边的小木凳上…

“张嘴,啊~”

手指触上他的下巴,犹如五官科的医生指挥着呆傻的病人,饶笑弯腰凑近了他…

简短的动作,忽然靠近的脸庞,梁慎之浑身感官都瞬间收紧,是连同血肉都为之一颤的紧张…

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,他却没有低斥出声,久久的,那句“放肆!”,随着他吞咽的喉咙,吃进了肚里。

“嘴巴张开,啊…”她引导着他,让他张开了嘴唇,目光聚焦在他身体的内部,“鱼刺卡住了喉咙,不要用蛮力去吞咽…啊~再张大一点,对~”她一边解释着,一边发号施令。

“因为在吞咽硬物的过程中,幸运的话,的确可以把鱼刺咽下去,”她嘴里说着话,眼睛微微的眯着,借着午间的光,往梁慎之的身体深处看去。“但如果不幸运的话…鱼刺很有可能会划破食管壁,更严重的…甚至会刺破胸主动脉内侧壁。”

她的左手轻轻摸在“男人”下颌骨处,那么不轻不重的接触着,另一只手拿了一根微粗的筷子,试图用筷子尖端挑出插在嫩肉中的鱼刺。

手指轻轻的靠近了他的嘴唇,是那么刚刚好的覆盖在他下唇的位置,说话的声音又低又柔,每一句话呼出,是还带着刚刚吃过红烧带鱼的奇怪香味…

是…真的好香…至少梁慎之是这样认为的。

仰头的角度让阳光直面而下,他被刺的半阂着眼,但他不愿意彻底闭紧,她离的那么近,几乎就要贴到他的脸上,猞猁的眼睛圆而明亮,正牢牢的盯着他的内腔,粉红的嘴唇一开一合的说话,夹杂着他听不明白的词语……想来,又是她那个世界的语言吧?

强忍着身体深处的颤抖,握拳的手指,甚至连指甲扣进了掌肉中都不自知,她看着他的唇齿,他却看着她的全部…

精致如画的眉眼,娟秀挺拔的鼻梁,脸颊上零星洒落的几颗雀斑,最后停在微微张开的嘴唇上……

疼…女人捅的深了,他本能的想要作呕,但一瞬间忍下,耳边传来她愧疚的道歉,“对不起我太用力了…鱼刺有些深,我没有镊子,夹不出来,你再忍一忍,最后忍一忍…”

她道着歉,又安慰着他,身体不由自主的靠的更近,仿佛想把自己送入他的口中怀里一般的近…

他不敢呼吸,双腿的抖动已经控制不住,她还在窥探他的一切,轻触在脸颊一侧的左手已经彻底变为抚摸,她抚摸着他…摸着他永远光滑无毛的下巴,似乎是想安抚他的“疼痛”,右手的筷尖努力想要伸的里一点,再里一点…

“你再忍一忍…我会帮你的,不痛的。”

喃喃自语,是安慰男人,更是安慰自己,她看到…那翘在艳红喉咙深处的白色物,可她够不到,她怕自己的蛮力会伤害到“男人”的器官,身体整个下压,近乎拥抱一般的紧凑,她呼吸着,甚至紧张的有些微喘…

终于在他即将因为过度紧张而眩晕的一瞬,筷尖一横,拖着白色尖刺到他舌头上。

“出来了!你快把它吐出来,看看有多长。”瞬间拔高了声音,饶笑有些激动,人也跟着站直了身。

梁慎之看着她退后了一步,那么自觉又主动,一切结束的时候,就回归了原有的状态…

一句“别走”,就想卡在喉间的鱼刺,再也没了下文。

舌头推拉着,细长的白色物被他吐出,瘦长的手指捻住,女人眯着眼睛看过来,

“好长啊…”

她再度离的近了些,目光聚焦在指尖的鱼刺上,有风吹过,带着夏日的气息,飘进男人鼻尖,是如昙初开的惊艳与冷香…

他突兀的起身,没有任何表情,就那么直愣愣的立起,与她相视而站,旋即转身快速的朝着屋檐外而去。

没有任何话语,也充耳不闻身后女子呼唤,他踏着轻功而去,很快就越过了村落,一路狂奔,直至翻过后山数里才停下。

背人处,他胸膛翻涌起伏,如鼓槌乱砸,心脏的节奏乱作一团。

树林间光阴斑驳,有风吹过,树叶哗哗的微响,他摊开手掌,看着掌中那半寸长的鱼刺…

良久后闭上了双眼…

(以上都是写下然后推掉重写的废章,其实一起看,小梁的人物形象才会更饱满,阿笑对于“这个世界”的接受时间也更充足...还有就是两个版本结合一起看,对于感情发展更合理。然后...小梁好像还蛮爱吃醋的?哈哈哈哈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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