飞奔之间，再也不可能有缓慢推进的盾牌遮挡，但这群金兵依旧条件反射一般地规避着伤害，正是从小在最恶劣的环境中，磨砺出来的生存本能。</p>
当然也不可能全部落空，耶律章奴凌厉一箭，就正中完颜斡带的左臂。</p>
但不待城墙上响起欢呼，就见这位金军将领面无表情地一刀砍断箭尾，无视痛苦，继续奋力前冲，仿佛那胳膊不是长在自己身上一般。</p>
不止是一人如此，几乎每一位中箭受伤的，都是做出类似的反应，场面空前地安静，也空前地震撼。</p>
“这些金人……这些金人……”</p>
如此悍不畏死，令辽兵上下露出恐惧。</p>
战场之上，恐惧是最要不得的情绪，当这份情绪不仅诞生，还弥漫开来，手臂酸痛的辽军弓箭手再无准星，零零落落的箭矢根本造不成有效伤害，眼睁睁看着金军逼近到城下。</p>
令他们安慰的是，这群金人匆匆赶到，根本没有像样的攻城器械，可下一刻，他们就骇然发现，金人拉开长长的弓箭，由城下向上仰起一个夸张的角度，齐齐射出！</p>
“嗖！嗖！嗖……”</p>
长箭如流星，疾风劲射。</p>
弓箭是北方民族重要的工具，这些人靠着弓箭打猎，获取肉食和毛皮，也靠着弓箭在中原予取予求，掠夺财富。</p>
但都是靠弓箭吃饭，匈奴人、女真人和后来的蒙古人，弓箭也有差别，籍此形成了不同的作战风格。</p>
匈奴人的弓箭是典型的草原复合弓，射程较短，有效杀伤距离一般不超过四十米，不过匈奴弓箭的一大创新是鸣镝，在箭头和箭杆上钻孔，射出时因为摩擦空气会发出声音，集杀伤性和信息性于一体，此后在突厥、契丹、蒙古各族中流传，几乎成了北方民族的标配。</p>
蒙古人的弓箭威力要大得多，用的是反射式弓，穿透力强，射程远，弓箭用“镞小而锐”的“轻镞”射击时，最大射程可以达到三百步。</p>
女真则是渔猎民族，他们的弓箭又有特色，弓箭强度低，但穿透性强，因为箭矢非常长，箭镞足足有六七寸长，这种“形如凿”的箭矢，“入辄不可出”，射入肉里面，拔都拔不出来，对猎物杀伤力巨大，对士兵的威胁更大。</p>
此时便是如此，被辽军射中的金人吭都不吭一声，悍不畏死往前冲，被金人射中的辽兵则在城墙凄厉哀嚎惨叫，犹如魔音贯耳，传播开来。</p>
如此清晰的对比，连半空中的小黑都震惊地喵了一声。</p>
李彦开口道：“不必担心，这种箭矢破绽其实很大，需要冲锋到五十步内方能开射，也就是配合默契，才能施以如此战术。”</p>
“别看金军人少，这群跟着完颜阿骨打的初代女真，最次等的士卒，活下来后都成了将军，一群军官组成的军队，耶律章奴还敢生出轻敌之心，他是得不到真武圣君的青睐了……”</p>
似乎是呼应李彦的评价，完颜阿骨打已经举起了武器，左右亲卫护在身边，高呼一声：“随我先登！”</p>
这位刚刚遭遇截杀不久的都勃极烈，再度化作势不可挡的尖刀，亲自冲在了第一线，甚至不用云梯，就这般飞扑到城墙上，手脚并用地往上爬。</p>
“快用擂石！滚木！”</p>
目睹这一幕的耶律章奴，吓得魂飞魄散，动摇军心的惶急声音传遍城头：“儿郎们，给我顶住……顶住！！”</p>
“宝贵的防守器械就这般乱用，黄龙府坚持不住三天的，走吧……我们去南方！”</p>
李彦暗暗摇头，已经知道此战结局，鹰儿展翅高飞，往西南而去：“胜负的关键，还是落在辽阳府一战上！”</p>
……</p>
“辽阳府不失陷，金军就困于高丽王国的半岛，施展不开手脚，此次来攻的，必然是金国精锐强军！”</p>
辽阳府城头，耶律得重和公孙昭眺望远方，露出凝重之色。</p>
因为远处尘烟滚滚，一支凶猛刚劲的骑兵，已经呼喝着杀了过来，犹如天边的一股龙卷风，粗野而狂暴，平地里生出巨大的旋涡。</p>
再近了看，那正是金国的骑兵，依旧是相对落后的装备，但一双双阴兀冷酷的眼神虎视城头，长矛指天，在阳光下反射出慑人心魂的光辉，动人神智，乱人士气。</p>
金军抵达！</p>
不过几乎是不分先后，后方的地平线上，也缓缓出现了一条粗长的黑线。</p>
“来了！”</p>
公孙昭眼中流露出狂喜之色，耶律得重则在喜悦的同时有些复杂之情。</p>
因为当黑线缓缓逼近，可以看到那由巨大方阵在大地上组成的汹涌狂涛，以一种整齐而有节奏的韵律，迈动着前进的步伐，每一步踏下，地面都微微震动，仿佛地震来临。</p>
再近了看，是北平军和德顺军组成的海洋，玄色的甲胄化作黑色的浪潮席卷，连空气中都带着几分沉重的压抑感。</p>
这支武装到了牙齿，安静肃穆的军队，在关键时刻抵达战场。</p>
燕军参战！</p>
天下间最强的两支军队，终于要展开正式的交锋！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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