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拯哑然失笑，买了点慰问品，朝就在附近的图书馆赶去。</p>
他再次见到搬山道人时，这道人俨然换了个模样。</p>
原本脏到打结的头发，此刻竟然变得柔顺乌黑，简单束在了脑后，头上戴着一顶蓝色的保安帽。</p>
他穿着保安服，身形笔挺地站在图书馆的进出口，那棱角分明、皱纹如沟壑般的面容，倒是散发着一种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。</p>
刚好有两个路过的年轻女孩，拿着手机对这个新保安拍了两张照片，然后笑嘻嘻地低头跑走。</p>
见到周拯，搬山道人露出了几分复杂的微笑。</p>
这笑容中最多的就是辛酸，还夹杂了少许的无奈、抑郁、悲哀、痛苦、求援。</p>
周拯鼻尖嗅了嗅……是廉价沐浴露的芬香。</p>
“咋的了这是？”周拯小声问了句。</p>
保安亭中看书的黑熊先生笑而不语，放下手中的《果壳中的宇宙》，开门走出来。</p>
搬山道人仰头看向天空，眼角有一滴泪划过。</p>
“不洗澡怎么能行呢？”黑熊先生温声说着，“如果连身上的污垢都不能动手清理，又怎么能清洗掉心底的污垢呢？”</p>
周拯弱弱地问：“所以……”</p>
“他禁锢了贫道元神把贫道扔到了海里，”搬山道人轻轻一叹，双眼已没了什么焦距，“贫道是游回来的。”</p>
黑熊先生眯眼笑着，对周拯眨了眨眼。</p>
周拯将慰问品——一袋小熊饼干放到搬山道人手里，笑道：“看来这些代价都是能克服的嘛，道长在这里任职了？”</p>
“并未，”黑熊精笑道，“复天盟给的拨款有许多，倒是不必非要去赚两分薪水，小僧毕竟不是什么恶人。”</p>
“熊兄，莪有事相请。”</p>
周拯对黑熊精拱拱手，简单说了哪吒来此之事，想请黑熊精出手找一找哪吒的下落。</p>
黑熊精略微思忖，随后闭目凝神，应该是在搜索全城。</p>
搬山道人吃了块饼干，略微思忖，还是把周拯拉到了一旁，小声道：“道友你跟百花仙子的事……是真的？”</p>
周拯满脸无辜：“什么事？”</p>
“前世情缘。”</p>
“大概是真的，”周拯苦笑道，“道友怎么也开始八卦起来了？”</p>
“不是贫道八卦，”搬山道人习惯性地将双手揣在袖口，嘀咕道，“别的不说，你想怎么处理跟小燕儿的关系？”</p>
周拯：……</p>
“小燕儿虽然平时不太合群，但好歹也是我亲眼看着成长起来的。”</p>
搬山道人嘀咕道：</p>
“你也知道，纳入道则碎片必须无道之人，没有强大的意志和坚定的信念，是不可能成功的，小燕儿当时就是靠着一股意念支撑下来的。”</p>
“什么意念？”</p>
“让你和她不会被人欺负。”</p>
搬山道人嘀咕道：</p>
“听着好像不够宏大，但这就是她当时投影出的信念，无比清晰。</p>
“顺理成章的，她得到道则碎片后付出的代价，就是困于与你的羁绊。</p>
“你是大劫之主，以后肯定会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人物，自己从小相依为命的青梅竹马，该不会就直接抛弃不管了吧？”</p>
周拯额头挂满黑线，低声道：“我一直把燕儿姐当亲姐姐。”</p>
搬山道人嘿嘿一笑，手肘撞了撞周拯：“那不是更刺激？”</p>
周拯扭头看了眼已经睁开眼的黑熊精，小声道：“神僧，他当着你的面开黄腔。”</p>
“嗯？”</p>
黑熊精眼底精光闪烁：“洛迦神掌。”</p>
一只大手印横推而出，搬山道人的身影唰地消失不见，径直出现在了千里外的蔚蓝大海中，顺带被封起了元神。</p>
图书馆附近的行人却没有发现半点异常。</p>
“阿弥陀佛，”黑熊精双手行佛礼，“善哉善哉，水利万物而不争，愿无边海水能洗净搬山道友心底的污浊。”</p>
周拯挑了挑眉，与黑熊精相视一笑。</p>
“小僧已寻到了哪吒元帅的气息，他也并未隐藏行踪，只是离着这里比较远罢了。”</p>
“他去哪了？”</p>
“这个，小僧带你过去便是。”</p>
周拯第二次见到哪吒，是在东南部一座小城的某公寓住宅里。</p>
哪吒盘腿坐在餐桌上，抱着胳膊，气呼呼地瞪着眼前跪着那个带着酒气的中年男人，旁边还有一对相拥的母女。</p>
此刻那男人泪流满面，那对母女也是惶恐不安。</p>
这少年突然出现在他们屋里，身形立地悬浮，打扮的像是电视剧里走出的人物，背后还飘着一根红色绸带，确实吓到了她们。</p>
卧室门后的洁净墙壁出现少许波痕。</p>
黑熊精带着周拯迈步而出，两人同时朝着外面探头看去，却被哪吒一眼瞪了回来。</p>
黑熊精笑呵呵地施了个佛礼。</p>
周拯干笑着拱拱手。</p>
没想到黑熊先生直接一步到位，他还以为会出现在门外，可以敲敲门、组织下言语。</p>
哪吒对黑熊精拱拱手，随后就撅起下唇吹了下额前的刘海，抱着胳膊看向周拯。</p>
“你找我？”</p>
“有些担心大神不适应这里的环境，”周拯眯眼笑着，“这是怎么了？”</p>
“小事，跟你没关系。”</p>
哪吒继续看向那对母女。</p>
“打不打？”</p>
她们的身体同时颤了几下。</p>
周拯视线扫过屋内，看到了桌子上歪倒的酒瓶、桌旁裂开的痒痒挠，还有女孩胳膊上的条状淤青。</p>
“你怕什么？”哪吒骂道，“只能他打你，你就不知道反抗吗？他是你爹就了不起了吗？”</p>
那看着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女紧咬嘴唇，挣开母亲的胳膊，用力吸了口气，快步冲到那男人面前，攥着拳头……轻轻打了一下中年男人肩膀。</p>
男人头埋的更低了些，眼中只剩惊恐。</p>
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直跪着，身体根本不受控制。</p>
哪吒皱眉道：“用点力！”</p>
女孩身体轻颤着，眼底却露出了几分恨意，抬脚踹在了中年男人手臂上。</p>
她站立不稳差点跌倒。</p>
哪吒没好气地轻哼了声，从餐桌前跳起来，飘到了男人面前：</p>
“记住，你再发酒疯动手，就是我来踹你。”</p>
一抹印记落入男人眼中，后者猛地点头，随后身体瘫软倒在地上，像是刚从海里捞出来一般用力喘息。</p>
哪吒飘过女孩身旁，朝周拯迎去，嘴里嘟囔一句：“真没用，多吃点肉，一点劲都没。”</p>
女孩抬手擦了擦眼，沙哑着嗓子小声喊：“谢谢……”</p>
哪吒抱着胳膊打量几眼周拯。</p>
“走吧，换地方做自我介绍。”</p>
“大神稍等，我办点业务。”</p>
周拯抬手点出一指，一家三口当即哈欠连天，各自找地方躺下入睡。</p>
随后，周拯拿出手机联络了守备这个小城的特殊调查组，让他们过来处理后续之事。</p>
“这不是多此一举吗？”哪吒在旁反问。</p>
周拯想了想，点头道了句：“这就是多此一举，不过这也是复天盟定的规矩。”</p>
“懒得管你们，”哪吒摆摆手，“我去逛逛此地凡尘，回见。”</p>
“哎，大神留个联系方式啊！”</p>
“你有麻烦我会出现。”</p>
哪吒嘴上这般应着，但身形隐入墙壁时，还是扔了一只玉符过来。</p>
玉符上画着一截莲藕，倒也是十分别致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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